B小調

『今天的太陽很大，但在停紅綠燈時，一抬頭望著天空，雲是淡得可以。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唯有在想你的時候，雲才知道我思念的心，一直隨行。』

每天我都會收到一封簡訊，來自兩百六十公里遠的南方，那個地方，火車直達要三個半小時，野雞車轉程要五小時，高鐵約七十五分鐘，簡訊卻只要兩秒。

所以，我跟女孩約定，想念對方時，就傳簡訊。

也許你會問，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呢？

那是因為我的職業，我的工作是賣雞排，就是那種一台小攤車配一台雙門冰箱的簡易攤販，在桃園市區火車站前面的人行道上擺攤，附近三大百貨公司、樓上六間酒店、市內通勤的眾多學生、逛街的人潮都是我的顧客。

自從我上次用藍芽耳機在營業時間接到女孩的電話，川流不息的客人讓我在對談中間一直不斷地穿插「要不要辣？」、「要剪嗎？」，女孩就很難過的掛斷電話了。

當天她傳來的簡訊是，

『　每　掛　一　次　電　話　，　靈　魂　就　會　死　掉　一　次　。　』

我覺得她並非生氣，只是很難過，難過的原因應該是我跟她聊天的過程中，持續不斷的分心；由於我是在工作，所以她下意識地克制自己不要生氣，卻無法釋懷，所以就會超難過……

為什麼我會用上「超」這個字呢？

那是因為那天打烊之後我打電話給她……

「對不起……」我開頭就跪了。

「為什麼說對不起？」

「因為我讓妳難過了。」

「你又知道我難過？」

「妳之前在簡訊裡說靈魂死掉了，自己的一部份死掉了應該會難過……」

「那你知道誰是兇手嗎？」

「好像是我，所以來自首。」

「其實不是你。」女孩冷靜地說。

「如果我沒有那麼愛你，應該就不會心痛，不會心痛，靈魂就不會死掉，所以兇手是我。」

「……」這一瞬間，我發現我錯了，原來再怎麼溫婉的女孩被忽視之後都會生氣。

一時間我不知道怎麼說話，我也知道沈默很討厭，特別是在氣了一個晚上之後。

「所以，我應該要試著不要那麼愛你。」女孩投下了原子彈。

「不要這樣啦。」

「哼！」

「我真的知道錯了啦。」我幾乎要飆淚。

所有談過遠距離戀愛的人都知道，『如何用手機或MSN撫平對方的情緒』是這種戀愛最關鍵的部分，這個技能如果沒有點滿，戀情很快地就要砍掉重練。

因為我們沒法親親、抱抱。

因為即時通訊軟體的鏡頭會LAG，所以真誠的眼神看起來反而很賤。

於是，卑微地用電話乞求原諒成了最笨、最有用的方法。

唯一的缺點是，要重複很多遍。

那天，我說到第三十六次「我真的知道錯了啦」時，女孩終於不是「哼」了。

她說：

「一直重複那句話不會累嗎？」

「不會，每天一直重複愛妳我也都不覺得累。」

「屁啦，你明明就比較愛賺錢，哼！」

「……」跟新台幣吃醋，我是不是聽錯，這女孩竟把錢當成我劈腿對象。

我呆了半晌，又說：

「我錯了啦，妳不要生氣了。」

「哼！」

就這樣，無聊的言談是消磨怒氣的好東西；其實我總覺得說些什麼是次要的，願意把時間跟耐心花在這樣的過程中，才是解氣的原因。

就在第七十二句「我錯了啦，妳不要生氣了」時，手機上傳來了一聲：

「嘻。」

這一聲「嘻」不代表完全的原諒，卻是和談的開始。

跟女孩簽訂的一系列條款當中有一條我特別喜歡。

她說：

「帶我出去玩。」

（待續）